回到自己住的地方，將顧卓然攔在門外，夏芷默長出一口氣。

手機安靜了，沒有第三張照片進來。

同樣的，也沒有林向楚的解釋和消息進來。

她將床頭臺燈摁亮，坐在床沿上，半晌，跌入被褥中，埋於枕頭，眼底終於掉了下來。

這一晚上擔驚受怕揣測懷疑，卻始終沒有一個結果。

像是一根神經被拉在處死臺上淩遲，一邊理智告訴自己事情多半是誤會，一邊感情就又痛罵林向楚的不守信用和不清不楚。

夏芷默哭到眼眶紅腫，看著手機半晌，忽然撥了電話給簡安。

提示音不過響了兩下，就被接了起來：“死丫頭，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呢？”

清冷安寧的聲音隨著電波落進耳中，夏芷默眼眶一紅，無處發洩的委屈突然再一次上湧，一聲“簡安”剛落，隨即忍不住變了調。

“哭了？你不是吧，我罵你一句死丫頭就委屈上了？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“那是怎麽了？說話！”

電話那頭的嗓音緊跟著緊繃起來，夏芷默聽清楚簡安聲音中的關切，還有那邊咚咚咚的走路聲，突然像是找到了家的孩子，來不及哭訴，眼淚鼻涕將所有的話語梗在了嗓子裏。

“怎麽了？到底出了什麽事？你同事欺負你了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那是誰？林向楚欺負你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X他媽的，這個男人真欺負你了？他怎麽你了？你不是懷了孩子了吧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那怎麽回事？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！”

急性子遇上抽一鞭子走一步的夏芷默，電話這頭的簡安眉頭都擰在了一起。

沒顧上和家裏人說一聲，匆匆帶上了錢包，下了樓，已經坐上了出租車往火車站趕。

夏芷默抽噎了兩聲，終於喘勻，抹了一把眼淚，說：“我和林向楚在一起了。”

這個結果完全在簡安的意料之內，問：“然後呢？”

“我剛剛收到信息。”

“什麽信息？誰的，說什麽了？芷默你要急死我了！一次性把事情都說完行不行？你打電話不就是要和我傾訴的嗎？不痛快就罵，不爽就去打架，一個人在這裏哭哭哭算怎麽回事兒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是誰的。上面放的是他和喬昕睡在一起的照片。”

“喬昕？”簡安聞聲猛地拔高聲調，動靜大得連同司機都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，“那個賤人和林向楚睡在一起？不可能！”

“我也覺得不可能，可是一連兩張，角度還是不一樣的。而且……”夏芷默抽過一旁的紙巾將臉上的淚痕擦幹凈，平了一口氣，“我打他電話打不通。”

“我X他-媽的。”

簡安沒有料到是這麽一個結果，一時間沒忍住，頓時爆了句粗口。

夏芷默將事情說完，心情也終於好了一些，卻始終沒什麽主意，“安安，我現在怎麽辦？”

能怎麽辦？

簡安自從分手之後對男人就心有成見。對於林向楚這個人，她始終是覺得不怎麽適合夏芷默的，可小姑娘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就陷了進去，她雖然擔心，但也只有成全。

卻沒有想到沒有自己聽到夏芷默歡歡喜喜戀愛的消息，一通電話打過來，竟然是這麽一樁驚聞。

簡安心裏跑過一萬頭草泥馬，連將林向楚撕碎的心都有，咬牙切齒半天，想將心裏的怒火忍下來，卻還是不行。

一張嘴，直接連他祖宗都問候了一遍。

“別犯賤主動聯系他。媽的，我就知道這種老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，等我過來再說！”

林向楚處理好事情天色都已經暗了下去。

建築合作方突然之間因為建築材料飆漲預算不夠而撂挑子，這一次，倒還真是喬昕幫了大忙。

作為公關一姐，在應酬和酒桌上，她的膽色和應急能力的確是過人的。

林向楚看著她與對方公司的領導推杯換盞你來我往，末了，到底還是有幾分不落忍，替著多喝了幾杯酒。

從下午時分一直到晚上。

林向楚最後將幾人送去了一個高級會所，又將喝多了的喬昕叫了車送回了酒店，終於想起來還在市中心等著自己的夏芷默。

街燈已經亮起，時間肯定已經不早。

他的手機電池耗盡，又因為喝了酒，車是不能開了，遲疑了一下，叫了一輛出租，急急忙忙趕到了下午時候的咖啡店。

晚上這裏一改下午時候的清幽，竟放起了爵士。

裊裊咖啡香變成了酒精的味道，林向楚蹙著眉頭在店內找了一圈，小姑娘不在。

又去電影院走了一圈，依舊沒人。

應該是沒有等到他，先行回家了。

林向楚心中微定，又覺得愧疚，買了一束鮮花，去了夏芷默的酒店，打算和人道個歉。

剛剛在她房門前站定，還沒敲門，身後卻忽然響起拖鞋的踢踏聲。

緊接著，顧卓然奚落的話語就飄了過來，“喲，林先生，忙完了？”

他怎麽知道他忙？

林向楚面色沈下去一些，五指下意識摸索了一下花束，沒回應，指節剛剛落在門上，緊接著，又是聽到一句：“林先生百忙之中還不忘了芷默，真是感人。”

語調陰陽怪氣，他微微一蹙眉，依舊沈默著，在夏芷默門上敲了幾下。

屋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。

顧卓然嗤笑：“你覺得芷默還會開門？”

這人從一開始似乎就在等著自己。

林向楚心中再著急想見夏芷默，這會時間耽擱下來，卻也意識到不對。

一轉身，面色沈如墨。

他鷹隼似的目光牢牢鎖在顧卓然身上，竟叫對面的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什麽怎麽回事？”

“芷默不在？”

“她在啊。”顧卓然望了一眼林向楚身後閉得死緊的門，瞇起眼睛，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，“只不過她不想見你，我有什麽辦法？”

來之前還是好好的，只是因為自己遲到就和他慪氣？

林向楚覺得不至於，可女孩子的心思又哪裏是他能猜到的，萬一真的是因為第一次約會就被放鴿子所以不爽呢？

他眸子暗了些，因為自覺有愧，一瞬間迫人的氣勢都收了不少，原本淩厲的鋒刃頓時成了一柄不露鋒芒的棍棒，問：“你知道她為什麽生氣？因為我遲到？”

“這個你得問她。說不定只是單純不想見你呢。”顧卓然一邊說著，一邊默默掏出手機在上點了幾下，繼而微微一笑，“芷默這麽好，喜歡她的人這麽多，你既然對她不好，她有別的選擇，不也是很正常。”

這是挑釁還是……暗示？

林向楚在與人相交的時候總是捏著度的，但也僅僅是不卑不亢罷了。

剛剛那一句於他而言都稱得上好言好語，可這個男人不僅不知進退，反而還出言挑釁？

原本溫潤的氣勢再一次凜冽如寒冬。

林向楚抿起唇，幽邃冰寒的眸子裏已經滿是不悅，連同聲音都一並沈了下來，“別的選擇？”

顧卓然被他變臉的速度驚到，心中駭然，卻強行逼著自己往前走了一步，對上林向楚的視線，梗著脖子道：“是又怎麽樣？”

林向楚忽然冷笑了一聲。

視線審視貨物一般將他從頭打量到腳，末了，幾乎是嫌棄臟了眼睛似的移開了視線，“別的什麽選擇？你？”

“我怎麽了？你瞧不起我？告訴你，芷默今晚就是和我一起過的！還和我親親密密拍了照片！你不服？你不服也是loser！”

“照片？”

“林向楚，你以為你是誰？”顧卓然挺直著脊梁，將手機上一張照片直直放在他面前。

他比林向楚矮了近五厘米，178的身高平日裏不覺得有什麽，此刻面對面，氣勢卻莫名矮上了一大截。

林向楚目光生硬得從他的臉龐移到手機。

下一秒，犀利冷漠的眸子瞬間凝起冰霜。

的確是夏芷默和顧卓然的照片，也的確是夏芷默今晚的行裝。

一身小西裝幹脆利落，頭發半挽起，柔順之餘還帶著幾分逼人的英氣。

照片裏小姑娘垂著腦袋，顧卓然替她撩起落在耳旁的發絲，說不出的親昵。

顧卓然擡起眼，挑釁地看著林向楚：“看清楚沒有？”

“挺清楚的。”

林向楚笑了笑，眼底卻是寒冬臘月似的冷意，胳膊一擡，照著顧卓然的顴骨，猛地一拳頭揮了出去。

這一拳頭沒有留絲毫餘力。

指骨和皮肉相貼，顧卓然被打得都踉蹌了幾步，前腳跟撞上後腳跟，噗通一下後背撞在了門上，又跌坐在地上。

門框砸在墻面，幾乎是轟隆一聲。

林向楚往前邁了一步：“就拍了一張？我還沒看夠呢。繼續往下翻？”

顧卓然眼冒金星，還沒從疼痛中回過神來，擡起頭，對方的陰影卻落了下來，罩在他身上，壓迫似的，叫他嗓子發幹，說不出話來。

咽了口唾沫，林向楚已經又邁進了一步。

黑亮的皮鞋在他大腿邊上，只要林向楚輕輕一擡腿……

顧卓然臉色倏忽大變，跪爬著往後退了一些，站起來，連連搖頭，“沒了……就這一張……”

“一張？”林向楚看著他，嘆息一聲，下一秒，又是一拳，砰的一聲悶響落在顧卓然的胃部，他彎下腰，面色冷凝如冰，“吊出了我的胃口，你告訴我，只有一張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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